第94章 孤独寂寞的老男人-《我有一个秘密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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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除了他没别人了,舅舅是不会听这玩意儿的。

    不多时,随声听就被陈飞从楼上拿到楼下,还喊来了他妈跟他妹妹。

    黄单在一旁站着,他不说话,只是看着他们。

    聂友香把随声听拿在手里摸摸,她也不懂这个,就知道不是便宜货,“文远,你怎么给小于买这么贵的东西啊?”

    聂文远说,“不花钱。”

    聂友香说原来是别人送的啊,她又说,“那下回要是还有人送,你就给小飞小柔留着,小飞能听英语磁带跟着念英语,小柔喜欢听歌。”

    聂文远没给个答复。

    过去的他一视同仁,现在的他不那么乐意了,想把其中一个单独拎出来,什么都是独一份。

    聂文远不出声,聂友香也没觉得不自在,她看向自己的小儿子,觉得对方用这个很浪费,搞不好还会因为跟朋友鬼混,就把这个卖了,或者送人。

    “小于,你要不先把这个给你姐用,她在家闷的慌,听听歌能好一些。”

    黄单说,“我也喜欢听歌。”

    聂友香要发火,陈小柔蹙眉说,“妈,那是舅舅给小于的,既然小于喜欢听歌,那就让他多听听,没准以后逢年过节还能给我们唱一首。”

    聂友香说,“你弟弟他能唱什么,连国歌都不会。”

    陈小柔笑着说,“不会就学呗,我不是生下来就会跳舞的,哥也不是生下来就识字的,还不都是通过学习才有的今天。”

    陈飞说,“小柔说的对。”

    “这个随声听应该能用很久,小于听歌听烦了,还能换英语磁带听,多学习学习,就能找到其中的乐趣。”

    聂友香说,“他要是真能那样,你妈我做梦都能笑醒。”

    “小于,听见你哥你姐说的没有,别糟蹋这好东西,不然看妈怎么收拾你。”

    黄单觉得这一家子都很有意思,跟电视里演的不一样,他们一说话,别人都插不上嘴。

    更有意思的是,他们光顾着互相对戏接戏,谁也没发现聂文远身上的气息变了,面色也沉了下去。

    如果聂文远再年轻十岁,估计已经爆粗口发火了。

    思绪回笼,黄单说,“好哦,我会认真学习,以哥哥姐姐为榜样。”

    这话一出,在场的几人都看过来,各有心思。

    聂秀琴担心医院的女儿,没多待就离开了,她走之前偷偷给了黄单一把糖果,说是来的路上碰到了朋友的儿子娶媳妇,就给她散了这些喜糖。

    黄单全接了,“谢谢小姨。”

    聂秀琴摸摸他的头发,“小于,你不比谁差,小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。”

    黄单目送聂秀琴出去,他回客厅,继续从原主家人身上体验什么叫人情世故,笑里藏刀。

    晚上黄单不回去。

    聂友香要拉小儿子走,可她看聂文远那样子,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像是很不高兴,她一走神,就懒的再去管了。

    小儿子也是她生的,跟聂文远亲近些,对她没有坏处。

    这么一想,聂友香就喊了大儿子跟女儿,三人骑着自行车回家了。

    黄单看完两集动画片《水浒传》,就去给聂文远下了一碗寿面,他自己也装了一碗,陪着一起吃了面。

    吴奶奶去厨房,看看锅里的面汤,她忍不住就开始唠叨,“怎么也不给我留一点?”

    黄单说,“奶奶,我问过你,你说不吃的。”

    面不是饭,下多了会糊了没法吃,他不能浪费,所以特地去敲门问过老奶奶。

    吴奶奶什么也没说就把锅盖往锅上一丢,板着脸回了房间。

    黄单,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捏手指,讨好老人的活真的做不来,因为他发现了,自己实在没办法弄清楚哪句是真,哪句是假。

    要是问陆先生,肯定行得通,可是他的积分少的可怜,一次都不够用。

    聂文远捞干净最后一根面条,还把汤全喝了,“不要放在心上。”

    黄单说,“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聂文远卷起袖子,“你先上楼。”

    黄单看男人收拾碗筷去厨房洗刷,他靠着门,“舅舅,你真好看。”

    聂文远手里的碗一滑,差一点就掉地上四分五裂。

    门口的罪魁祸首已经不见踪影。

    聂文远出了趟门,他回来就把手里的袋子给小外甥。

    黄单放下手里的书去看,“这是什么?”

    聂文远解开大衣的扣子,面容肃冷,眼皮没抬一下,“吃的。”

    黄单把头伸进袋子里看去,有娃哈哈,大白兔奶糖,酒心巧克力,果丹皮,麦乳精,还有花生糖,他的眼角微抽,无从下手。

    “舅舅,我不怎么喜欢吃零食。”

    聂文远闻言就侧头问,看小外甥的目光里没有不耐,似乎不觉得是在无理取闹,“那你想吃什么?”

    黄单抿嘴,他想只要他说,男人都会给他买了拿到他的面前,“大白兔吧,我喜欢的。”

    聂文远没说什么。

    一觉睡醒,黄单的嘴里也有烟味,他继续装不知道。

    等他哪天不装了,就吓吓男人。

    第一场雪降临T城的第三天,陈飞找到了一份工作,坐办公室的,跟几个大叔大伯待一块儿,说是写写报告,不用干别的事情。

    上班当天,陈飞一脸要去□□的表情。

    黄单想不明白,好歹不用风吹日晒,工薪也不错,陈飞为什么还不满意?

    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,没有任何工作经验,手里的一张文凭能值得了多少钱?

    陈飞显然没有考虑过那个问题,或者说他不愿意去往那方面想,他一路伴随着夸赞表扬的掌声成长,从小到大一直都很优秀,导致他心比天高,不能弯腰低头,必须把头抬的高高的。

    聂友香帮着大儿子整理他身上的西装,新的,穿着就是体面,她拍拍大儿子的后背,“像你舅舅那样把腰杆挺直,精神点。”

    陈飞一听舅舅这两字,脸都扭了一下,什么也没吃就把外套穿西装外面,拿了公文包顶着风雪出门。

    聂友香的心情还行,大儿子的工作没有自己预期的好,文远也还是没出面,但老马说的没错,先骑驴找马,比站在原地要强。

    况且女儿也回文工团了,明年有一次全国汇演,有她的名额。

    聂友香看着在粥里找山芋吃的小儿子,“你哥去上班了,你姐也去文工团了,你呢,打算怎么着?继续混一天是一天?”

    “妈纳了闷了,你说你吧,往你舅舅那儿跑的那么勤快,亲的跟父子俩似的,怎么就没让他给你找一个工作?虽然这段时间陆续有好几个厂的工人都大批下岗了,红星厂可没听谁下岗过。”

    黄单的嘴里有山芋,他细嚼慢咽的吃完了才说,“我年后进新世纪。”

    聂友香一下子没听明白,“哪个新世纪?”

    黄单说,“只有一个新世纪。”

    聂友香不敢置信,差点就把手里的碗给摔了,“你没骗你妈?”

    黄单说没有。

    聂友香立马一口气的问是什么职位,多少钱一个月,管不管吃住。

    黄单说是在工地干活。

    聂友香眉头一皱,“不是你舅介绍进去的?”

    黄单摇头。

    聂友香把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放,刚才的高兴劲儿全没了,“你话不一次性说全了,分几次干什么?让你妈我白高兴一场,还以为你进去能当个小头头呢。”

    她碎碎叨叨,说小儿子笨,没让舅舅给找一个轻松点的工作。

    黄单自己要求去工地的,原因有两个,一是不想陈飞陈小柔兄妹俩找他的麻烦,知道他在工地,他们是不会妒忌的,二是刘全武之前就在工地上负责建材的运送,他去了也许能打听出些信息。

    吃过早饭,黄单围上围巾骑自行车去了医院,风跟刀子似的刮到脸上,怪疼的,黄单把下巴往围巾里埋,到医院时眼睛都是红的,眼泪也被寒风吹干了,手往脸上一模,冰冷一片。

    黄单找地儿停好车就去住院部三楼,先去了刘全武的病房,他还是吊着一口气,没醒。

    刘父给黄单倒水,“外面挺冷的,快喝两口暖一暖。”

    黄单捧住缸子吹吹,“刘伯伯,医生有说全武叔叔什么时候能醒吗?”

    刘父满是沟壑的脸上布满沧桑跟忧愁,“医生说的话我也听不太懂,我只知道得看老天爷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黄单说,“别太担心,好人会有好报的。”

    他说这句话是在试探,想看看老人知不知道什么,对方没有任何表情变化,看来对老二的事一无所知。

    离开刘全武的病房,黄单就去看周薇薇,他进去的时候,愣了一下。

    周薇薇在窗前跳舞,她穿了黑色的修身毛衣,同色的长裤,一头乌黑长发没有像平时那样散开,而是梳了一个长长的辫子,还别了一个粉色的发夹,如同一只展翅的蝴蝶,在那翩翩起舞。

    黄单在面前的周薇薇身上找不到灰白,死亡,绝望的气息,她充满青春朝气,五彩缤纷,“小姨,表姐全好了?”

    聂秀琴摇摇头,“没好,只是今天的状态不错,应该是因为下雪了吧,你表姐打小就很喜欢冬天,每回下雪都要出去滚雪球堆雪人。”

    黄单对这个说法存在怀疑,“表姐,你能认出我是谁吗?”

    周薇薇没有回应,她还在跳舞,背后的辫子随着她的舞动摇摆,在半空划出漂亮的弧度。

    黄单看到周薇薇转过来的时候是笑着的,那笑容挂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,显得有些难言的诡异。

    很突兀的,黄单问,“小姨,表姐知道全无叔叔住在她隔壁病房的事吗?”

    聂秀琴垂眼收拾桌子,把一束月季放进瓶子里,“上回你说过了的,不记得了?”

    “对,我说过。”

    黄单的目光跟随那道纤瘦的身影,若有所思。

    要不是聂文远的人出现在病房里,黄单还会看周薇薇跳舞,他是个外行人,就以外行人的身份评论,陈小柔的舞蹈基础的确很强,跳的也很优美,可是她比起周薇薇,却差了一点,要形容起来,就是舒服的感觉。

    黄单出了住院部,远远的就看到一辆车,他快步走上前,带着一身冷气坐进后座。

    寒冷被阻隔在外,黄单拿下脖子上的围巾,搓搓手说,“舅舅,你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聂文远说,“要去外地两天,你跟舅舅一起去。”

    黄单一愣,“今天吗?”

    聂文远嗯了声,“要带什么东西就回去收拾一下。”

    黄单把手放进口袋里,他笃定的说,“不用收拾,有缺的东西,舅舅会给我买的。”

    聂文远,“嗯。”

    黄单剥开大白兔吃,自从那晚他说自己喜欢吃大白兔后,男人就给他买了一大袋子,能吃到明年开春不可怕,可怕的是吃完了还有。

    聂文远的手机响了,他闭目接电话,挂了又有,手里头有什么要紧事。

    黄单不干扰,他安静的吃糖,偶尔看看外面的雪景。

    司机不时看一眼后视镜,觉得舅甥俩之间不太对劲,跟前段时间不一样了,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。

    他心想,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。

    黄单怎么也没想到,他跟聂文远去外地的当天晚上,刘全武就死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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