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6章 娇气-《我有一个秘密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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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七八点钟,街市闹腾无比,那些声音嘈杂的厉害,不甘寂寞地撩||拨着人们疲惫一天的神经末梢,硬是要拖拽着他们,把所剩无几的精力在睡前消耗彻底。

    一溜的大排档从街头摆到街尾,几个男的光着膀子,叉着腿喝酒划拳,有的嘴里戳着根牙签,把腿架在塑料椅子上,有的随地吐痰,垃圾乱丢,有的站起来吃吃喝喝,唾沫星子喷了一桌,也有的拿着啤酒大声嚷嚷,用筷子敲打着碗碟,满脸不耐的催着快点上菜。

    小姑娘会三五结伴着坐在一张桌上,她们不喝酒,点一些羊肉串烤鱿鱼,避着那些喧哗的男人,有说有笑,交流着彼此的那点小事儿。

    一家出来的,也不过分引人注目,点多少吃多少,吃完了就去逛上一逛,看热闹,不惹事。

    街上川流不息,尘土卷着汽车尾气上跳下窜,小门脸里面的锅碗瓢盆碰撞声此起彼伏,伙计们忙的脚打后脑勺。

    不知不觉的,酒菜香缠着汗臭味,跟其他味儿搅合到了一起,被燥热的夜风一吹,飘的到处都是。

    黄单蹲在路边,视线从左到右,从前到后,他发现附近的环境很脏,也乱。

    在现实世界,黄单活了几十年,从来没吃过一次路边餐,也没真正接触过生活在底层的这些人,他接触过后,起初是很排斥的,会难以忍受,慢慢也就适应了。

    黄单的确在成长,但他骨子里就是个冷漠的人,可以像从过去一样的完全无视,也可以像现在这样,尝试着去观察,去留心,去为他人着想。

    不过,黄单通过一次次的穿越明白了一件事,每个人有属于自己的生活,在各自的人生轨迹上行走,奔跑,爬行,摔倒,一蹶不起,不论是哪一种,只要不犯法,不违背道德跟良心,就都应该被尊重。

    触犯了那几样,黄单也只能不去尊重,不能要求其他人跟自己一样,尊不尊重由不得他,仅此而已,他没资格干涉,也没立场,因为那是别人选择的生活。

    做人,开心最重要。

    黄单现在过的比以前开心,他是知道的。

    哪怕他的穿越之旅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,总会经历没经历过的事,面对没面对过的局面跟处境,形势所迫,不得不去了解没了解过的人心,他还是很开心,因为充实。

    而且,莫名其妙的穿越,让他享受被爱的同时,也爱着别人,这是现实世界跟任务世界的最大区别。

    黄单把易拉罐放到地上,拍拍赖在他的手臂上,死活不肯飞走的几只大||麻蚊子,喝的差不多就可以了,不能贪得无厌。

    暴露在外的两条手臂上有很多蚊子包,裤腿下面的一小截脚踝上也有,每个都很大很红,黄单看着,心里叹息,他的疼痛神经还在的话,会边抓边哭。

    孙四庆喝多了,话也很多,他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大通,说着自己曾经多么风光,如今多么穷困潦倒,也说物价涨了,这个吃不起,那个吃不起,打算把房子卖了换个地儿,怎么都不能回老家,没面子。

    把最后一瓶酒喝完后扔掉酒瓶,孙四庆打了个酒嗝,头靠着电线杆,眼睛闭着,一声一声喘气。

    黄单看一眼地上东倒西歪的啤酒瓶,他一个个收了放在垃圾桶旁边。

    没两分钟,就有收破烂的拖着蛇皮袋过来,麻利的把一大袋子酒瓶拿走,乐呵呵的说,“小伙子,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黄单指着大排档摊位,“那边有很多的。”

    收破烂的用脏黑的手在垃圾桶里拨拨,没拨到什么,失望的咂了咂嘴,“抢的人更多,眼睛看漏了,跑的慢一步,铁定赶不上。”

    黄单一愣,收破烂的走了他才回过神来,他把要倒下去的中年人扶住,“孙叔叔,回去吗?”

    孙四庆说不回去,但他人已经抓着电线杆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黄单检查口袋,钥匙跟钱包都在,没丢,他抬脚跟上了孙四庆。

    孙四庆摇摇晃晃的往前走,汗湿的灰褂子搭在肩头,他大着舌头,满嘴的酒气,“小季你说说,这人怎么就这么不是个东西呢?”

    黄单看着中年人不稳的背影,四十多岁,老婆跟人跑了,找不到,也不回来,自己一事无成,不挣扎了,生活态度消极,过一天是一天。

    孙四庆朝地上啐一口,骂骂咧咧,“老子遭难了,一个个的全他妈的跟老子撇清关系,还想着法子耀武扬威,落进下石,妈的,当年老子发达的时候,那些人都他妈求着要给老子当兄弟,孙子都抢着当,恨不得钻老子的裤裆,给老子舔鞋!”

    黄单说,“你也说是发达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世态炎凉,道理他懂。

    前头的孙四庆身形猛地一顿,他转过身,布满血丝的眼睛瞪过去,凶神恶煞,那样子像是被戳中痛脚,要吃人。

    黄单面色淡定,大街上人来人往的,他不担心。

    孙四庆眼睛充血,脖子上的青筋突起,他抓住黄单胸前的T恤,下一刻就往前栽倒。

    黄单把孙四庆弄回小区,一层一层台阶的拽到三楼,他浑身上下都在滴水,累的要死,喘着气问,“孙叔叔,你的钥匙呢?”

    孙四庆坐在地上,不省人事。

    黄单扫一眼对门死者老张住的301,想起孙四庆那晚站在门口拍门说的那些话,身上的热气瞬间降下去很多,他后退一步,隔了点距离喊,“孙叔叔。”

    孙四庆还歪着头靠坐在地上,一动不动的,不给任何回应。

    黄单低着声音,“小杰给你开门了。”

    孙四庆依旧没反应。

    黄单蹙蹙眉头,他又说,“孙叔叔,你不进去,小杰要生气了。”

    孙四庆还是没有什么反应。

    黄单的试探没效果,他有点失望,只能走下一个计划,没有耽搁的弯下腰背,伸手去摸孙四庆的口袋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,孙四庆突然睁开了眼睛。

    黄单跟中年人的目光对上,手还放在他裤子的口袋里,已经碰到了被体||温捂热的钥匙。

    短暂的一两秒,黄单想了很多,但他什么都没做。

    孙四庆又把眼睛闭上了。

    黄单的脑门渗出冷汗,他将中年人口袋里的那把钥匙拿出来,开了门扶着对方进屋。

    不能坐以待毙,黄单必须主动出击,他这两天总是在想,对凶手而言,被自己打死的人竟然死而复生了,又突然跟邻居们热络起来,还跟自己有说有笑,离奇,也不对劲。

    直觉告诉黄单,凶手为了避免节外生枝,一定会再次对他出手的,快了,他要在那之前查到线索。

    大门在身后关上,沉重的声响划破寂静,黄单的思绪也在那一刻回到现实。

    每层楼里面,中间的户型要小,两边的户型是一样的。

    孙四庆这儿的户型虽然跟原主外婆那屋子一个样,但给人的感觉大为不同,无论是装修风格,还是整体的色调,家具,都覆盖着清晰的时尚元素,还有那么点儿土豪的味道。

    黄单把孙四庆放在豹纹的皮沙发上,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张水晶相框的结婚照,照片里的男人一身白色西装,女人穿着裹胸白裙,他们侧头看着彼此,鼻尖相抵,很年轻,也很相爱。

    那种美好却只能定格在了照片里,丢到现实中,早已被啃噬的千疮百孔。

    黄单擦掉眼睛上的汗水,视线不停的扫动。

    茶几上放着一套茶具,上千左右,地上散落着啤酒瓶,脏衣服,墙上除了结婚照,还有一些近现代的油画,布满了灰尘,墙角的富贵竹烂了,稀稀拉拉垂搭下来,其他植物也是,没一盆活的,散发着腐烂的气息。

    厨房很乱,瓷砖上都是黄黑的油渍,水池里堆了没洗的碗筷,有小黑虫在上面飞动着,垃圾篓里的垃圾满了,塞不下的掉在地上……

    黄单视野范围里所出现的,是一个老酒鬼的生活状态,生意失败,婚姻失败,人生失败,过成这样,也能理解,算是正常现象。

    孙四庆呢喃着念出了一个名字,“慧慧。”

    黄单知道,那是孙四庆妻子的名字,他的手臂被抓住了,湿糙的触感让他一阵恶心,立刻就挣脱开了。

    他早就发现了,自己只喜欢那个人粗糙的掌心带来的触感,换成别的人,会很不喜欢。

    孙四庆眼睛闭着,手臂胡乱挥动,嘴里嚷着酒话,“妈的,你最没良心了,贱女人,你不得好死!慧慧,你把钱还给我,有了钱,我能东山再起的……”

    黄单说,“孙叔叔,我是季时玉。”

    沙发上的孙四庆眼睛一睁,对着天花板茫然了一会儿,才有了焦距,“是你啊,你怎么会在我家?”

    黄单说,“你喝多了,我送你回来的。”

    孙四庆撑着沙发坐了起来,他重重的抹把脸,“好孩子,等叔叔拿了那笔钱,请你吃肯德基。”

    黄单记得,这是今晚的第二次,孙四庆跟他提钱的事,应该是接了什么活,或者是要回了谁欠的债,“我还是喜欢小龙虾。”

    孙四庆脸被酒气熏的通红,“那就小龙虾,小龙虾好啊……”

    他没说完,就没了声音。

    黄单的眼珠子一转,“孙叔叔,沙发上不舒服,我扶您去房间休息吧。”

    中年人没反应。

    黄单把中年人的一条胳膊搭在他的肩头,他把人拉起来,慢慢搀扶着往房间里走去。

    房间里也挂着结婚照,床头床尾都有。

    离了婚,妻子私吞他的最后一笔钱,偷偷跟别人跑掉了,孙四庆也没把照片拿下来,找个角落堆放着,或者丢掉,他对妻子可能还是有感情的。

    黄单飞快的在房里走动,寻找有用的线索,譬如孙四庆跟老张不为人知的瓜葛,如果俩人有过节,他就能顺着那根藤子往下摸了。

    可惜没有。

    黄单的背后传来声音,“站住!”

    他吞了口唾沫,慢慢转过头,发现孙四庆看的不是自己所站的位置,下意识的松口气。

    可那口气刚一松,心就提到了嗓子眼。

    黄单人站在原地,理智叫他尽快离开,身体却动不了,脚底生了根,他知道这是未知出现时的本能反应。

    孙四庆抄起床头柜上的茶杯就砸出去,正对着他眼睛看的角落,他的面色狰狞,胸膛大幅度起伏,“都他妈的滚,老子不需要你们同情,滚,快滚——”

    下一秒,孙四庆就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。

    黄单看的一愣一愣的。

    他以前没接触过烂醉如泥的人,不知道会干出什么,只听说过,五花八门的,都很厉害,譬如抱着陌生人哭喊,上演苦大仇深的戏码,又譬如当众耍流氓,还会放声高歌,或跟暗恋的对象表白,花样很多。

    都是平时不表现出来的那一面,喝醉了什么都能干的出来。

    孙四庆奇怪的行为也算是醉酒后的状况之一吧?黄单抿了抿嘴,希望只是自己多想了。

    房里的哭声持续了一会儿,孙四庆就昏睡了过去,呼噜声很大。

    黄单长舒一口气,他出房门口的时候,不知道怎么了,就原路返回,把衣橱给打开了,里面除了衣物,没别的东西。

    神经绷的太紧,疑神疑鬼的。

    黄单关上衣橱的两扇门,脚步不停的离开,他打开门边的鞋柜,看到里面有一些拖鞋,款式各有不同,新旧程度也是。

    孙四庆发现是自己能穿的码数,他就真打算留着,慢慢穿。

    顿了顿,黄单随便拿了一双拖鞋带走了。

    假如孙四庆是凶手,在他家里没找到凶器并不奇怪,毕竟藏在家里,会很不安全。

    孙四庆不是凶手,那他的拖鞋是怎么回事?还有那晚诡异的一幕。

    黄单边上楼边想,老张的死,警方都查不出来东西,破不了案,他凭一己之力,没有线索也是正常的。

    可转而一想,这种安慰没用。

    因为三哥前不久下了通知,这次的任务要在一个月内完成。

    黄单突然停下脚步往后看,有脚步声从楼下传来,越来越清晰,王志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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