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满汉全席在前,不及你心间羹汤一碗-《套装:南风知我意(共七册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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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这个人,真是不知道谦虚怎么写啊!

    最后他们挑了满满一购物车的菜,又买了些调料与水果。东西太多太沉,朱旧去叫了出租车来。

    回到家,他休息了一会儿,就进入厨房开始准备午餐。

    “需要帮忙吗?我虽然不会做菜,但洗菜还是没有问题的。”朱旧问他。

    “不用,你不是过两天有个考试,去复习吧。”他头也不回地说,专注地处理着手中的鱼。

    朱旧走开了,过了一会儿,她又跑进厨房,“累不累?你站很久了。”她见他额上都出了汗。

    “没事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她倚在厨房门边没有离开,静静地望着他忙碌的背影,他穿着白衣黑裤,衬衣袖子挽到手肘处,切菜的动作很娴熟,真像一个老练的大厨。

    初夏时节,窗外的阳光还很温和,厨房外面就是花园,一蓬蓬蔷薇开得正盛,粉的、白的、鲜红的,窗户打开着,清风将淡淡的香气送进来。

    窗明几净,阳光、清风、花香,认真做菜的男人。

    真像一幅画。

    傅云深转身,便撞上她凝望的眼神,他微愣,问:“你在看什么?”

    “看你。”她说。

    他又是一愣。

    “偷师。”她又说。

    “哦,看了你也学不会。”他可没忘记她连饺子都能煮烂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朱旧回到客厅,继续看书。

    片刻,她又跑到厨房去,说:“刚刚leo打电话来,说请我们吃饭,我跟他讲,你正在做,他非常开心地表示马上就过来。”

    他说:“把电话拿给我一下。”

    接过电话,他将她赶出厨房,才拨给leo,“我没有做你的那一份,你不用过来了,下次再请你。”

    已经开车在来的路上的leo气得怪叫:“傅云深,你这个重色轻兄的浑蛋!霸占了我的房子,赶走了我合作多年的帮佣,现在还不给我饭吃……”

    “啪嗒”一声,电话被无情切断。

    嗯,我还挂你的电话呢!傅云深嘴角牵起一抹笑。

    朱旧看着端上桌子的菜,很没出息地吞了吞口水,“哇,大厨啊大厨!”

    他做了清蒸鲈鱼、黑椒牛柳、腰果鸡丁、松仁玉米,还有一份冬瓜蛤利汤,色泽漂亮,赏心悦目。

    “你专门学过做菜?”她问。

    “没有。我姨妈做菜的时候我看过两次。”

    “就这样?”

    “嗯,就这样。”

    “也太厉害了吧。”

    “天赋。”

    朱旧现在可没空笑话他不谦虚了,她很忙,忙着风卷残云地对付美食。被学校食堂与卡琳罗折磨惨了的胃总算迎来了美好的春天。

    傅云深吃饭很慢,吃的也不多,桌上四菜一汤,大部分都进了朱旧的胃,她喝下最后一口汤,打了个响亮的饱嗝,瘫坐在椅子上,眯着眼,满足得像一只吃撑了的猫咪,她揉着蹲在她身旁的梧桐的大脑袋,嘟囔道:“好幸福啊好幸福,吃饱喝足万事如意!”

    他从没见过一个女孩子这么能吃的,而且毫无顾忌地打着饱嗝,揉着肚子。看她吃饭的样子,就如同姨妈所说,让人觉得,真幸福。

    毕竟才出院,又在厨房里忙了那么久,朱旧见傅云深神色疲惫,便让他去午睡,她承担了洗碗的任务。

    整理完她去到他的房间,见他正在摘假肢,神色有些痛苦。

    “我看看。”她查看他的伤处,肌肤上有些微的红,她微微皱眉,“你怎么都不说?”其实他做饭的时候,她不时就跑到厨房去看一看,就是担忧他的腿会不舒服。

    “不要紧。”他淡淡地说,更痛苦的时候都熬过来了,这不算什么。

    她蹲下身,帮他轻轻按摩,手法是跟康复理疗师特意学的,她在别的方面比如做饭做家务上笨手笨脚,但只要是跟医学相关的,她学得又快又好。

    “你还是请个人做饭吧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。”

    “其实西餐吃习惯了,也还不错。”

    她前两天同他聊天时,随口说了句,好想念中国菜。是因为这句话吧,他刚出院便特意为她做这一顿饭。

    他说:“我不喜欢。”

    她抬眼看他:“那么,以后如果不舒服,要告诉我,好不好?不要自己忍耐,痛呢,就要说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他有点疲惫了,躺在躺椅上,闭上眼。

    她将薄毯盖在他的身上,踢掉鞋子,赤脚轻轻地走在木地板上,去取来日本香,点燃。一会儿,房间里便弥漫着淡淡的好闻的香味,让人舒心安宁。

    她打开露台的门,夏日的轻风丝丝灌入,吹拂着白色纱帐,吹动起一室淡淡的香味。

    她坐在露台上,打开厚厚的课本,安静地复习。

    梧桐趴在她的脚边,懒洋洋地睡着。

    时间就这样轻缓地、慢慢地、静静地流逝着。

    这是海德堡最舒服迷人的夏天。

    对傅云深来说,夏秋是比较好过的,因为这两个季节海德堡气候宜人,而冬天是寒冷的,时常下雪,湿冷令伤口疼痛,需要依靠药物来止疼。可那种药物吃多了,对中枢神经伤害太严重,leo不让他吃。伤口疼起来时,便只能忍着,朱旧有时候见他疼得整晚睡不着觉,心里不忍,却也不敢给他吃药,只能为他按摩来缓解。然后给他念母亲的日记,以此来转移他的注意力。

    她向他提议过,冬天去温暖的地方住,他想也没想就一口拒绝。

    我喜欢海德堡。他说。还有一句话他没有告诉她,海德堡的冬天很冷,但这里有你在。

    这一年的冬天,朱旧学业更繁重了,因为成绩优异,leo推荐她加入了他所在的热带病研究小组,带她一起做项目。这机会很难得,朱旧非常珍惜。虽忙虽累,她却充满了干劲。自然的,照顾傅云深的时间变得少了,但好在他的身体状况逐渐稳定下来。

    这晚,她从学校回别墅,刚走上二楼,听到有激烈的声音从傅云深的屋子里传出来,是个陌生的女声。

    她顿住脚步。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国?这边这么冷,并不适合你休养。”

    “我是为你好,你姨妈身体不好,哪还有精力来照顾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傅云深,我在跟你说话,你倒是应个声啊!你哑巴了啊!”

    “你是在怪我没有放下国内的一切,来海德堡照顾你吗?你明明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……”声音忽然又转低了点。

    “云深,你就这么讨厌妈妈?连话都不想跟我讲了吗?”

    “好好好,我看你是铁了心这辈子不想见到我了……”又伤心又愤怒的语气。

    门“唰”地被打开,一个女人匆匆地走出来,差点撞上了朱旧,接着,姜淑静跟着跑出来,大声喊她:“哎,淑宁,淑宁!”

    姜淑静见到站在楼梯口的朱旧,微微一愣,随即拉了下她的手,说:“朱旧,你去看看云深。”

    然后匆匆下楼去了。

    她走进去,看见傅云深坐在沙发上,微垂着头,脸色不大好。

    “刚刚那是你妈妈?她刚从国内飞过来吧,怎么跟她吵起来了?”

    他抬眸看她,嘴角微动,最终却什么都没说。

    似乎每次提到他的母亲,他就沉默。她曾经有过疑虑,他在海德堡这么久,他的父母从未出现过。甚至连他住院康复的那段时间,也从未来过。她问过一次leo,他想了想,这样回答她,他的家庭复杂,一言难尽。她便也不再问。

    “咦,梧桐呢?”她转移话题,扫视了一圈房间,没有看到狗狗在。“我去找它。”

    “朱旧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她已走到门口了,回头。

    “你藏着的薄荷酒,还有吗?”他忽然问。

    她点点头:“还有两瓶。你想喝?”

    “你舍得的话。”

    她眨眨眼:“分享一瓶。”

    这是她奶奶酿的药酒,度数并不高,适合女孩子喝。开启酒瓶,她深深嗅了一口,独特的清冽的酒香气。她又递到他鼻子下,让他闻。

    酒瓶不大,两个玻璃杯就全倒完了。朱旧把两个杯子放在地上,对比着分量,匀来匀去,最后两杯酒一样多。傅云深看她专心致志平分的样子,心情再不好,也忍不住笑了。

    他们席地坐在地毯上,还是傍晚时分,天却已黑了,房间里没有开灯,只有壁炉红红的火苗燃烧着,映着酒杯里透明清冽的液体。

    他抿一小口酒,赞道:“好酒。”

    “那当然,我奶奶亲手酿的。”是骄傲的语气。

    “我曾经想做一名酿酒师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“真的啊?”

    “嗯,高中时,有一年的暑假,我跟同学去参观法国南部乡村的酒庄,还学过一阵子,酿酒师傅见我天赋好,真动了收我为徒的心思。”

    她说:“既然喜欢,怎么没有继续?”

    他笑了笑,说:“我还想过做一名木匠。”

    “啊?”

    “还有钟表匠。”

    “还有什么?”

    “还有,厨师、面具制造师、烧陶……”

    她忍不住笑起来,这就是想做个手艺人嘛!想起他之前看的那些厚厚的书,全是关于欧洲古老的手工制作图册,她只以为他是打发时间,原来是真的爱好。

    “可是,我却念了枯燥乏味的经济。”他看着她,语气中有一丝羡慕一丝无奈,“朱旧,并不是人人都像你这般恣意又幸运的,念自己喜欢的专业,做自己喜欢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“你知道吗,我的妈妈,口口声声说爱我,却以死相逼,为我的人生做出了选择。她从不问我喜欢什么,只有她所期望的。”

    她明白了,他为什么忽然想喝酒。这点薄荷酒,并不会让他醉倒,他我只是想借着酒意与夜色,说一些平日里难以言说的话。

    “我出事的那天晚上,是我二十一岁的生日。我爸亲自下厨做了很丰盛的晚餐,我妈很高兴,还开了她珍藏很久的红酒。我们三个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一起吃过一顿饭了。就因为我妈心情好,我爸才跟她提起一个让她瞬间崩溃的话题。最后他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,是真的很激烈,我的卧室离他们很远,外面还下着大雨,我还是被吵醒了。我觉得真吵啊,我喝多了点酒,头晕晕的,可那个家我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,然后我就开车出去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在此之前,我跟我妈争吵过,冷战过,讨厌她的顽固专制,可知道她所遭受过的痛苦,我从未真正恨过她,然而当我从昏迷中醒来,我是真的有点恨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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