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 九千英尺-《套装:南风知我意(共七册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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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潮声说他打算在跨年夜向小九表白,那个傻孩子,竟然来问我该准备些什么……”霓喃笑起来,“好像我经验很丰富似的。”

    “天气预报说,岛城的第一场雪极有可能会在元旦前夜降落。”

    “清时,这将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,你真的要缺席吗?”

    “你再不醒来的话,信不信我要去跟别的男人一起跨年了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一个人的自言自语,她细细碎碎可以说上两个小时,累了,就伏在床边睡去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她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像一张网一样笼罩着她。

    她从浅眠中睁开眼,四目相对。

    “清时……”她喃喃着,揉了揉眼,以为自己在做梦,但眼前的那个人是真的睁开了眼,正凝视着自己。

    她的眼泪“唰”的一下就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她更咽着说道:“你终于、终于、终于醒来了。”

    他笑,久未说话,声音微微沙哑:“我敢不醒来吗?我可是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讲,我再不醒来,她就要嫁给别人了。”

    她一边流泪一边猛点头:“对,你再不醒来,我就决定嫁给别人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敢!”他板着脸,想说句狠话,但身体到底还虚弱着,连生气都软绵绵的。

    霓喃忍不住笑起来。

    “又哭又笑,丑死了。”

    他伸手去擦她脸颊上的泪痕,指腹轻轻抚过她脸上每一寸肌肤,带着深深的依恋与失而复得般的珍重。

    长久的沉睡令他的身体有些虚弱,精神欠佳,说了一会儿话,他就觉得困倦了。

    他说:“想睡一会。”

    霓喃用手指撑开他的眼皮,嘟囔道:“不准睡,不准睡。”

    她孩子气的举动逗乐了他,他握住她的手指放到唇边亲了亲,笑说:“那你陪我一起睡,如果我敢不醒来,你可以将我踹下床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的哟!”她立即脱掉鞋子爬上床。病床狭窄,她却觉得这尺寸刚刚好,能让两人紧紧相依。

    她双手缠绕着他的腰身,脸埋在他怀里,深深吸了一口气,头拱了拱。

    久违的小动作,久违的拥抱。

    她觉得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。

    他搂紧她,下巴搁在她的头顶,闻着她身上的淡淡馨香,安心地沉入了睡梦之中。

    他再醒过来时,房间里开了灯,夜色已经降临。

    怀里没有人。

    他一转头,就看见病床边坐了个高大的身影,正低头翻阅一本杂志。

    “醒了。”

    那个人依旧是一贯的冷淡的声音,却带着几分随意与亲近。

    傅清时迟疑了一下才缓缓开口:“哥?”

    他以为自己是在梦中。

    傅清平侧身从桌上拿过一个苹果与一把水果刀,问:“要吃苹果吗?”

    傅清时微怔,思绪忽然飘回了好多年前,他们十几岁的时候。那时候傅清平就不怎么擅长表达感情,不管自己的弟弟是开心了还是难过了,取得了成就还是失败了,他总是拿个苹果递给弟弟,淡淡地问:“要吃苹果吗?”那是他最喜欢的水果,将我所喜欢的分享给你,聊表心意——这大概就是他的想法。

    “要。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中,竟带着点年少时的那种期待与欢欣。

    傅清平微微低头,认真地削手中的苹果,一圈,又一圈,傅清时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的动作。

    两个大男人盯着个苹果,好像盯着的是什么绝世珍宝。

    傅清平削到第三圈的时候,苹果皮忽然断了。

    他叹息一声,说:“每次到这里就很难继续了,还是景色最厉害。”

    傅清时笑:“是啊,她每次都能削出一圈完整的苹果皮。”

    傅清平将苹果剩下的皮削掉,然后递给傅清时。傅清时接过苹果,轻咬一口,很脆,很甜。

    对不起,哥。

    谢谢你,哥。

    天气预报总算精确了一回,岛城的第一场雪,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降落了。

    零点的钟声敲响,傅清时与霓喃互道祝福。

    “新年快乐。”

    “平安喜乐。”

    又一年了啊。

    他们站在窗户边亲吻,窗外,漫天飞雪,夜深人静。

    过了几天,傅清时办理了出院手续,医生说他因为颅神经有损伤,短期内不宜进行剧烈运动,潜水就更别想了,至于以后能不能下海,就要看恢复的情况了。

    这对于一个深爱海洋的人来讲无疑是灾难。霓喃心疼极了,但转念又想到,他能好好地醒过来,已是上天的恩赐,人不应该太贪心。而且医生也说了,这只是暂时的。

    傅清时自己倒是没有太焦虑,多年以来的心愿已了,他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。这几年他一直负重而行,如今终于卸下包袱,他想趁现在要养伤好好休息一段时间。

    说是休息,其实根本就没闲着。他接手了霓喃与秦艽他们一起打理的“deepsea”网站。他以前常与比利为一个国际海洋保护组织服务,他想将“deepsea”发展成那个组织在中国的一个分部,吸纳更多的志愿者加入。霓喃、秦艽与宁潮声对他这个计划十分支持,这样一来,“deepsea”就能更加专业,为保护海洋做更多的事。

    另一方面嘛,他还要忙着每天游说霓喃搬去跟他一起住。霓喃起先拒绝了,她觉得做邻居多好啊,想见面时敲个门就好了,想要私人空间时就回自己家。傅清时倒也没逼她,只是仗着伤患的名义,可怜兮兮地求照顾,求陪护,求睡前朗读……总之,慢慢地,从一支牙刷开始,到护肤品,到衣服,最后她连书都搬进了傅清时的卧室。

    夏天来临的时候,傅清时又去做了一次复查,医生说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好,可以继续潜水了。

    几天后,他与霓喃飞抵s岛,在那里租了一艘船,坐船穿过马六甲海峡,往印度洋更深处驶去。

    八年了,世事变迁,沧海桑田,唯有海洋千万年不变,它仍是旧时的模样。

    八年了,他终于再一次来到这片海域。

    他们的船停在了茫茫大海中央,那个位置,是“知远号”考古船曾停留数月之久的地方,多年过去了,他仍旧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它。

    霓喃迎风而立,印度洋的海水映着她眸中浅浅的雾气与深深的想念。

    爸爸,我来见你了,对不起,让你等了这么久。

    爸爸,我来带你回家。

    她纵身一跃,潜入了深海。

    他紧随其后,追上她,牵过她的手,带领她游向那片令他热血过,又令他绝望过的地方。

    在那里,长眠着他的同伴,他的朋友。这一刻,他终于有勇气来到这里祭奠他们。

    “愿你们,都能魂归故里。”

    他们在黄昏时分返航。

    霓喃仰躺在甲板上,头枕在傅清时腿上,仰头凝望着天边橘色的晚霞大片大片地铺陈在天幕上。一只海鸟振翅从夕阳下掠过,它清脆的叫声被傍晚的风送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清时,你知道吗,从十七岁开始,我就一直有个心愿,就是想买一艘远洋船。”

    他低头看她:“买远洋船做女海盗吗?”

    “我想要去遍全世界的海洋,找到我爸爸。”她笑,“很傻是不是?我明明知道,我是不可能找到爸爸的。可人就是这样,很多时候我们只有靠着心里的念想才能走下去。”

    “不傻。”顿了顿,他轻声说,“霓喃,你爸爸没有离开,他一直在你心里。”

    我们爱着的人,从来就不曾离开,他们永远活在我们鲜活的记忆里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她闭上眼,侧身,伸手拥抱住他。

    他用毯子裹紧她,搂在怀里。

    风渐凉,夕阳沉没,海鸟归家,潮水奔向岩石与沙滩,天空变成了深蓝色。除了海浪的声音,天地一片寂静。

    他忽然想起了一首她在他沉睡时读过的诗——

    我想去一个地方

    除了风与叶子的声音

    没有其他喧哗

    我想爱一个人

    要爱他

    便只爱他

    天空更深了,夜幕降临,一轮圆月缓缓冒出云层,静静俯视着奔流不息的海洋。

    我想爱一个人,要爱她,只爱她。

    我心似海洋。

    而你,你是风,是浪,是潮汐,是海上明月升。

    是我此生唯一挚爱。

    全文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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