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年年岁岁花相似-《套装:南风知我意(共七册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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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你这傻孩子!”姥姥揉了揉岁岁的头,温声说,“这些事是大人需要操心的,你成天瞎想什么呢!年年读书的事你就别管了,你陆阿姨给他留有学习基金,我之前也跟他谈过,如果想回伦敦继续念完预科也是能承担得了的,但他拒绝了。你知道他说什么吗?”姥姥笑了笑,神情里带了一丝骄傲,“他说,不管在哪儿考,我都能进剑桥。所以啊,岁岁,咱们就相信你陆年哥哥吧。”

    “他真的这么说吗?”

    “当然。姥姥还能骗你不成。”

    岁岁笑了:“我相信他!”

    姥姥说:“可是岁岁,你为什么每次为年年做了什么事,都要隐瞒呢?比如那双手套,你自己送给他多好。关心一个人,对一个人好就该大大方方的让对方知道呀!”

    “就……”岁岁忽然指着灶台上沸腾到洒出来的水壶大喊,“哎呀,姥姥,水烧开了!”

    姥姥立即转身去关火,清理台面上的痕迹。

    话题就此揭过。

    岁岁悄悄吐出一口气,为什么要隐瞒呢,因为害怕拒绝,那实在是,太难过了。

    厨房外。

    靠墙静静站了许久的陆年拿着空空的保温杯离开,他回到自己房间,刚在书桌前坐下,years就从桌子下面的小窝里爬起来,凑到他脚边蹭啊蹭,陆年弯腰去抱它时发现它嘴里叼着一只手套,他脸色一变,飞快地抢了下来。

    深灰色的手套,手背那一面织着漂亮的花纹,此刻那花纹上沾满了狗狗的口水。

    陆年用纸巾反复擦了擦,处理干净后他蹲下身,双手扯住years的大耳朵,板着脸说:“傻子!什么都吃!你说说,你像谁?”他顿了顿,忽然放低声音,仿佛一句呓语,“真是个傻子!”

    陆年没骂错,years是只不长记性的傻狗子,才被他惩罚过,隔天下午又因乱咬东西闯了祸。

    “你这该死的小畜生!”

    听到天铭妈妈的惊叫声时,岁岁刚洗完澡,正在浴室里擦头发,她愣了下,将毛巾一丢穿着个睡衣就跑了出去。

    院子里,天铭妈妈正追着years跑,它嘴里叼着一根火腿肠,大概知道来者不善,拼命逃窜,可它毕竟有腿疾,跑不快。天铭妈妈抄起堆在廊檐下的一根木柴很轻易就砸中了它,她破口大骂:“让你乱咬!”

    狗狗疼得嗷嗷叫了两声。

    天铭妈妈见它被打了还不肯从院子里离开,又抄起一根木柴。

    “舅妈!”岁岁急得大声喊,“别打它!”

    years听见岁岁的声音,立即往她身边跑,岁岁也冲过去,将它抱起来,years缩在她怀里撒娇地蹭了蹭。

    天铭妈妈一看这架势就明白过来这根本就不是忽然闯进来的野狗,这小畜生什么时候养在家里的?她不可置信地喊道:“赵岁岁,谁准你在家里养狗的?!”

    岁岁看见从走廊到院子里,一路上散落着火腿肠、糕点、糖果等,放在走廊上的两个购物袋被扒得很乱,她就知道怀里这坏蛋爱乱翻乱咬的毛病儿又犯了。是她大意了,去洗澡的时候可能忘记把卧室的门锁上。

    岁岁说:“对不起啊,舅妈。狗狗咬坏的东西我马上出去买一份,行吗?”

    竟然敢忽视自己的问题,天铭妈妈指着狗狗怒吼:“给我丢出去!”

    岁岁身体微微发抖,因为冷,还因为对天铭妈妈一直以来的惧怕,偏偏姥姥这会儿出门了,怎么办?她不敢顶撞她,只是更加抱紧了years,轻轻地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天铭妈妈怒气冲冲地冲过来要抢years,岁岁下意识往后退,她身后是台阶,差点摔倒的时候被人一把扶住了,接着,一件外套兜头罩下来,将她整个人从头到身体包裹住,衣服还带着主人的体温,温暖席卷而来。

    陆年往前走了一步,他身体刚好挡住天铭妈妈看岁岁的视线。

    岁岁望着那个只穿了毛衣的背影,心里一暖,寒冷与惧怕瞬间消失了。

    陆年说:“舅妈,狗是我养的。事先没跟您打招呼,对不起。它咬坏的东西,我马上去买。”

    天铭妈妈脸色有点难看,但陆年到底是亲外甥,说起来这家他也算半个主人。可这孩子也太没把长辈放在眼里了,这狗她非要丢出去不可。她随口找了个理由:“我有鼻炎,家里不适合养狗。”

    陆年说:“以后我会看着它,不让它再跑出房间。”

    “不行!”

    陆年皱眉。

    正僵持间,院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,是姥姥与天铭爸爸回来了。

    姥姥见大冷天的三个人站在那,便问:“怎么回事儿啊?”

    陆年简单两句将事情解释了。

    姥姥对天铭妈妈说:“这养狗的事孩子们跟我说了。秀萍,看在我的面子上,算了啊。”

    “妈!”天铭妈妈生气地喊道,“他们这么没规矩,就是被您给惯坏的!”

    天铭爸爸扯了下妻子:“这大过年的闹什么啊,多大点事!年年都说了以后关起来养,又没跑你眼皮子底下。”

    被全家人针对,天铭妈妈更恼了,指着丈夫:“还有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好了!”天铭爸爸大声打断她,忽然语调一转,用安抚的语气对妻子说,“我同意买电梯房,总行了吧?”

    天铭妈妈脸上神情可谓急转直下,从愤怒到惊喜一秒切换:“真的?”

    天铭爸爸拉着她往自家房间走:“回去说。”

    岁岁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,还有点呆,前一秒她还在忐忑自责,因为自己的忽视又将引发家庭战争。

    这事儿,就这么结束了?

    姥姥说:“岁岁,赶紧回房间把头发吹干,别感冒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岁岁看了下自己披着的外套,刚想脱下来还给陆年,就听他开口道:“回头还我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你啊,陆年!”岁岁紧了紧外套,贪恋地吸取那份温暖,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。

    陆年脚步微顿,她那么兴高采烈的谢什么呢,自己又不是为了帮她,狗狗是他主动提出带回家养的不是吗?嗯,就是这样。他心想。

    除夕夜,又下了一天的大雪,推开门,院子里洁白一片。

    姥姥裁了红纸自己写春联,岁岁见了也跃跃欲试,她提起笔想了想,然后微笑着写下上联。

    姥姥写完一幅,搁下笔侧身看岁岁写的,小丫头字不错,就是……她微微皱眉:“岁岁,这句诗不好。”

    岁岁说:“我觉得挺好的呀。”

    她写的是:年年岁岁花相似。年年,岁岁。中间有她跟陆年的名字呢。

    姥姥摇摇头:“重新写一幅吧。”

    老太太知道小女生的心思,可这句诗的下一句是,岁岁年年人不同。没有比物是人非事事休更令人怅然感伤的了,老人最见不得这样的句子。

    后来岁岁到底还是重新写了一幅应景的,她将废弃了的那句“年年岁岁花相似”贴在了自己的房间里。她躺在床上,一侧头就看到这句话,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。

    那时她青春少艾,如同这个年龄的大部分女孩一般,心里偷偷爱慕着一个人,千方百计寻找自己与他的关联,一句歌词,一首诗,一个习惯,统统视若珍宝,根本不会深思那句话背后的涵义。

    春节一过,寒假很快也就结束了。

    初三下学期的来临,让岁岁第一次感觉到一种紧张感,她知道一中的高中部有多难考,哪怕是本校直升也并不轻松,虽然她成绩不错,但理科始终有点偏弱。因此她制定了一张全新的作息表,开学第一天,她起了个大早,早餐也打包带走,边走边吃边听英语听力,赶到公交站时,发现有人竟然比她还早。

    真的,天才毕竟是少数,大部分学霸,靠的都是必要的天赋与后天比别人更多的刻苦努力。

    天刚蒙蒙亮,寒气逼人,路灯还亮着,陆年站在昏黄的光圈下,耳朵里塞着耳机,双手插在衣兜里。感觉到有人走过来,他回头,看见岁岁,有点惊讶,没想到她这么早。

    “早啊!”岁岁摘了耳机,与陆年打招呼。

    他耳机里的声音比较大,其实没听清岁岁讲什么,但从口型能辨认出,他回了句:“早。”

    岁岁又问:“你吃早餐了吗?”

    陆年摘下耳机,说:“什么?”

    岁岁的视线却落在他拿着耳机线的手指上,更确切地说,是他的手套上。那毛茸茸的质感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特别温暖,她脱口而出:“手套真好看。”

    陆年愣了下,然后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套看了几秒,忽然说:“嗯,还很暖和。”

    岁岁转过脸去,假装往车来的方向张望,偷偷抿嘴笑,想忍,没忍住,唇边弧度一点点上扬,眼睛弯成甜甜的小月牙。

    在下车的站台上,陆年被人叫住。

    云影从一辆小车上下来,先跟陆年问候了句“新年好”,然后转向岁岁:“学妹,可以请你先走吗?我跟陆年有点事要说。”

    语气虽是客气的,却分明像是命令。她又比岁岁高许多,垂头说话时因此有一种居高临下之感。

    岁岁想起那天在丁1姑姑家的餐厅里,她父亲对陆年说话时的语气,呵,还真是一家人。

    岁岁站着没动。

    云影又转头看陆年,也不说话,但岁岁明白她什么意思。她在心里默默地说:别开口,千万别。

    可老天并没有听到她的祈祷,陆年说:“你先走吧。”

    一路上的好心情忽然就没了。

    她“哦”了声,连再见都没说,转身走了,她低头疾走,不小心与迎面而来的一个人撞上,那人不高兴地说了句什么,离得远了,听不清。

    陆年将目光从岁岁的背影上收回,语气忽然就有点不耐烦:“你要说什么?”

    云影愣了下,虽然他素来冷清,但对她说话从没有这样不客气不耐烦过,甚至还有点凶。她深呼吸了下,才开口:“我才知道我爸爸去找了你,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他瞥了她一眼,她父亲的行为,她真的事先不知情吗?

    “你想做什么,是你自己的决定,不要拉上别人。”

    云影急说:“你误会了,我真的没有跟我爸乱说什么。元旦晚会他来看了,见我们一起表演节目就……”

    陆年皱眉:“那只是一个节目,没有任何多余的意义,别多想。”

    云影脸“唰”地就红了,她低了低头,咬着唇,从未有过的难堪。因为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利剑,刺破了她虚掩起来的内心真实的渴望。

    陆年转身走了。

    他路过初中部教学楼时,脚步放慢,他站在花坛边抬头往二楼望了望,只犹豫了几秒,他收回目光,朝高中部走去。

    二楼的教室里。

    岁岁合上书,心里闷,憋着一口气,根本看不进去。

    时间还早,空荡荡的教室里就只有她一个人,安静又冷清。但也好,不需要与任何人说话。

    她从书包里掏出mp3,戴上耳机。

    早读铃响过后,陆陆续续有同学走进来,开学第一天,大多数人都还沉醉在春节的余温里,教室里气氛比较松散热闹。

    岁岁将音量调大,双手撑着下巴,闭上眼。

    忽然,左边耳塞被人拿走,教室里的嘈杂声骤然传过来,还有周慕屿的声音:“还以为你第一天就这么拼在练听力呢,什么歌啊?”

    耳机被他塞进自己的耳朵里,里面有个很好听的男声正在用粤语唱道:“多风光的海岛,一秒变废土。长存在心底的倾慕,一秒够细数。”

    岁岁也没将另一半耳机拿回来,只是没什么兴致地答了句:“陈奕迅的。”

    周慕屿看了她一眼,这姑娘心情不佳。她是个喜怒哀乐明显地挂在脸上与声音里的人。

    又是因为……那个人吗?不知怎么的,他直觉猜测是这个原因。忽然心情就有点黯然。送她回家那晚,他看见陆年从院子走出来时,真的很惊讶,还有嫉妒,嫉妒那个人与她同居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,牵动着她的喜怒哀乐。心里存着疑虑,又不好直接开口问她,后来他花了点心思从陆天铭那里知道了她家里发生的事,心中那些情绪就被更多的心疼压了下去。

    周慕屿微不可查地轻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一曲终了,岁岁按下暂停键。

    周慕屿摘下耳机还给她,同时还将一个东西放到她课桌上,是一枚星星形状的贝壳,颜色十分漂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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