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 Leave my life-《套装:南风知我意(共七册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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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北京的春天满城飞絮,周慕屿接了电话从宿舍匆匆跑出来,忘了戴口罩,迎风快步疾走时肆意的飞絮扰得他喷嚏连连,很难受,可也没心思折回去拿口罩,最后用手捂着鼻子一路小跑,怪狼狈的。

    他推开输液室的门,墙上的电视机里正在播一个综艺,嘻嘻哈哈闹哄哄的,第二张病床上的人输着液,枕头太低,她将被子团了团垫在背后,微仰了头盯着电视屏幕,却好像没真的看进去,满脸困倦的样子。

    他站在门口深深呼吸,竭力压下起伏的情绪。

    床上人似是有所察觉,转头看过来,见到他微微一愣,然后冲他笑了下。

    他努力了,可真的挤不出一个笑容来回应,他冷着脸走到床边,盯着她半晌没说话。

    岁岁先绷不住了,苦恼地叹息一声:“我都让学姐别告诉你了,她真是……”

    周慕屿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,抬头望吊瓶杆,上面还挂着好几瓶没开的药水,他冷笑:“赵岁岁,你可真让我大开眼界,我长这么大,头一次见人把自己给累晕了。”

    岁岁语气轻松地说:“咳,真没大事,挂几瓶葡萄糖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周慕屿仍冷着一张脸,岁岁看得出来,他是真的很生气。可她此刻没力气说太多,头还有些晕,又困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,又要麻烦你了。”岁岁身体往下躺了躺,指着吊瓶,“帮忙看一下点滴,我小睡一会儿,半小时就好。”

    周慕屿没接话,却走到旁边空着的病床上抱了薄被过来,盖到她身上,又将她的头抬了抬,把垫在下面的被子弄平整舒坦一点让她枕。

    岁岁睁开眼: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他仍板着脸,声音却没那么冷了:“睡吧,输完了我再叫你。”

    他搬了把凳子在床边坐下,望着她渐渐沉睡的脸,虚弱苍白得令人心疼,她放在被子上的手背,扎针的皮肤周围青了一块,大概是之前护士没扎准位置。

    他嘴唇紧抿,眼神晦涩暗沉。

    他想起之前接到学姐告知岁岁在卖场打工时晕倒了的电话,末了她说,你劝劝岁岁吧,她也太拼了点,再年轻的身体也经不起这么累的。他不是没劝过,刚入大学不久,别的新生还在享受大学的新鲜感,她就开始四处找兼职,找了还不止一个,她们医学生课业本就繁重,空闲时间被她的各种兼职排得满满的。他对她的家庭状况有所了解,一开始只以为她那么努力赚钱是不想让姥姥负重,可后来有一次他请她宿舍的女孩们吃饭,有个女生提了嘴,他才知道她是在为暑假的英国之行攒钱。

    所以见她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,他真的好生气,可他又有什么立场生气呢?他看着她的睡颜,自嘲地想,他又以什么立场来劝她不要那么拼呢?中学同学?大学校友?同乡?好朋友?那些位置,都是有分寸的,就如同她画在他们之间的那条界线。他一直都知道的。

    岁岁再醒来,天已经完全黑了,几瓶点滴终于输完了,结了账,两人走出诊所。到了门口周慕屿又转身推门进去,片刻他出来,手中拿了两只一次性的医用口罩,他将一只递给岁岁。

    “谢谢。”岁岁接过戴上,“我请你吃饭吧,想吃什么?”她其实没什么胃口,但他陪自己打针都错过了食堂的饭点。

    周慕屿说:“喝粥吧。”

    他分明心情很不好,却仍不忘照顾她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学校外面就有粤式粥铺,口味正宗,价格也不贵。已过了九点,店里顾客不多,显得很安静,两人面对面坐着,彼此沉默着吃东西,也很安静。

    岁岁是浑身提不起劲不太想开口说话,周慕屿却是在两人相处时第一次这么沉默。

    期间他的手机一直在震动,他拿出来看了一眼,没接。

    吃完饭,岁岁让周慕屿有事先走,他却坚持要先送她回宿舍。春天风大,又飘飞絮,不到十点校园里已经很安静了,两人沉默走着,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,他低头看地上被路灯拉长的影子,真奇怪,一路走过来道路弯曲,那两个影子却像两条平行线,怎么都无法交缠在一起。

    到了宿舍楼门口,岁岁说:“今天谢谢你了,再见。”

    等了几秒周慕屿也没说话,岁岁挥挥手,转身。

    “岁岁。”

    她回头:“嗯?”

    他的脸笼在暗影里,看不清脸上的神色,他静静地开口:“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。”

    岁岁呆了一呆。

    他继续说,声音低沉喑哑:“你知道吗,我最难过的不是你看不见我的心,而是你为了他一次又一次让自己受伤,我真的很心疼却一点办法都没有。这感觉太糟糕了。”

    “对不起,曾答应过每年陪你过生日,我要食言了。”

    他怕自己反悔似的,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。

    岁岁忽然冲他的背影喊道:“周慕屿!”

    他站住,过了几秒,才缓缓回头。

    岁岁遥遥看着他,一时间心里涌起无数复杂的情绪,有点酸楚,有点难过,又有一丝释然,她怎么会看不见他的心呢,可是不能回应的真心,看见了又能怎么办?她非常珍视与他一起长大的情谊,可如果他能将这么多年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移开,也许能看见更明媚的春天,会拥有新的可能,哪怕遗憾与难过,她也愿意笑着说再见。

    这是来自朋友的真心与祝福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,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万千情意记心头,她最后能说的,也不过这六个字。

    偏偏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。

    他眼神黯下来,自嘲地牵了下嘴角,周慕屿,你在期待什么呢?

    他沉默着离去,这么多年来,终于换他先转身离开,不再是站在原地目送的那个人。

    刚出了医学院的大门,手机又响,他接起,那边哄闹声里夹杂着一声走调的“沧海一声笑,滔滔两岸潮”,宿舍老三几乎用吼的:“我靠周慕屿你终于记起你还有个手机了啊,老大让你赶紧儿滚过来!”

    聚会的ktv离得不太远,他很快就到了。推开包厢门,气氛正热烈,这会儿抱着话筒的是宿舍老二,深情款款地对着女朋友唱情歌,其他几个就在旁边起哄。他宿舍里几个人关系不错,平日里处得也随意,见他进来扬了下手算是招呼。

    周慕屿走到老大身边,对他说了句“生日快乐”,然后拿起茶几上开好的一瓶啤酒:“不好意思,有点事耽搁了。自罚三瓶!”仰头,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以前聚会时周慕屿都不大喝酒的,一开始宿舍兄弟见他这样豪迈起哄着拍手叫好,等他真一口气喝掉了三瓶酒,他们才发现他不对劲,那哪里是喝酒啊,简直是送命。

    放下酒瓶,有人轻轻戳了下他的手臂,周慕屿回头,一个女孩子端着杯水递给他,她说:“你这样喝会很难受的,喝点热水吧。”

    他没接:“谢谢,我不渴。”

    刚才进来时光线暗,他都没发现她也在,这女孩是老二女朋友的室友,一起吃过两次饭,问他要过电话。跟他们不同班不同系的,跟寿星也没什么交集,出现在这聚会里,又给他倒热水,用意不言而喻。

    女孩有点尴尬,她垂了垂脸,顺势将水杯放在他前面的茶几上:“那我放这里,你渴了再喝。”

    周慕屿见老四上去唱歌了,走过去坐到他的位置,侧头问身边的老三:“玩到几点?”其实他并不关心几点结束,只是需要随便找句话来说,让他贸然离开那女孩身边的座位显得有点理由。

    老三倒是真有事要同他说:“我堂姐今晚上又给我来个电话,问我呢,签约的事,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?”

    老三堂姐是一名经纪人,任职于一家业内颇有实力的经纪公司,一个月前堂姐来学校这边办事顺道请他吃饭,老三带着宿舍兄弟们一起去蹭了顿大餐,堂姐一眼相中周慕屿,递了名片,问他想不想进演艺圈。他当时就拒绝了,他学的是建筑设计,与娱乐圈压根不搭边。

    周慕屿还是那句话:“没兴趣。”

    说着又拿了两瓶酒,一瓶递给老三,示意他要么闭嘴,要么喝酒。

    反正话带到了,老三也懒得多费口舌,他看得出周慕屿今晚心情很差,举起酒瓶与他碰了下。

    一瓶又一瓶,以前他只听人说过,借酒浇愁愁更愁,如今方才切身体会到,原是真的。

    酒入愁肠,化作相思泪。

    屏幕上歌曲切到舒缓的曲调,谁喊了一句:“老三,你的医生!”

    周慕屿下意识抬头望过去,话筒递到老三手边,他却忽然抢了过来。男生们都有点讶异,他坐了这么久,一直闷头喝酒,叫了几次都不愿开嗓。

    熟悉的前奏响起来,他眼睛专注地盯着屏幕,那些滚动的歌词,字字句句皆如写他心上。

    差不多冬至一早一晚还是有雨

    当初的坚持现已令你很怀疑

    你最尾等到只有这枯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老二“靠”了句:“真人不露相啊,咱们小五这粤语老标准了!”

    老三赶紧掏出手机录视频,心里啧啧称奇,唱得是真动情,明灭灯光里那张帅气的侧脸更是撩人心炫,一定要发给堂姐,估计她看了更想签他了。

    周慕屿的心思此刻全在这首歌上,眼神专注地望着屏幕,继续唱下去。

    你要静候再静候

    就算失收始终要守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当他唱到那句“我知/日后/路上或没有更美的邂逅”时,将话筒一丢,捂着嘴冲出包厢,往洗手间狂奔。

    酒意上头,胃里翻江倒海,他趴在洗手池狂吐不止,直到最后胃里空空如也,心也空空如也。他浑身乏力,头昏沉沉的,席地坐在冰凉的地板上,半晌站不起来。

    有脚步声轻巧走近,然后是一杯温热的水递到他面前,他缓缓抬眸,是那个女孩子,她脸色写满了担忧,望着他的双眼里,心思一览无余那么明显,就像他看着岁岁时。

    他久久看着那女孩,有那么一瞬间,他想,忘了吧,重新开始吧。

    那女孩固执地递着那杯水,他缓缓抬手,在快要碰触到杯璧时,手势一变,撑到地上,慢慢站了起来,与她擦肩而过时他低声说了句:“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刻在心上的人,要怎么忘呢?

    刚刚在包厢里,听人说一句“医生”便被勾走了心神,他并不怎么听流行歌曲,陈奕迅的歌是他唯一会唱的。做同桌的那一年,她的解压方式之一就是听歌,mp3里天天滚动播放陈奕迅,他分走她一只耳机,陪她听过春夏秋冬四季,听她念叨着“医生医生”,说将来要去看他的演唱会。

    如歌里唱的那样:我知,日后,路上或没有更美的邂逅。

    她是他啊,年少时最美的邂逅。

    八月,岁岁飞往伦敦。

    轰鸣声中,飞机缓缓升上云层,她拉开舷窗,那天风和日丽,云像棉花糖一样柔软地飘在湛蓝的深空里,金色的阳光像闪闪发光的碎钻,一万英尺的高空如此美妙,像极了她终于要见到他的心情。

    因为中转了一趟,她飞了近二十个小时,抵达伦敦时是黄昏,天空下着霏霏细雨,天色暗沉,与北京的晴朗截然相反。她从未飞行过这么长时间,座位狭窄,她一路都没休息好,洗手间的镜子里映出一张略显憔悴的脸,岁岁用冷水扑了扑。

    她随着人流走向闸口,门口站了许多接机的人,拖着行李箱的旅人张开怀抱与迎接者紧紧拥抱,有个年轻的女孩子跳到男友的怀里,搂着他的脖子两人热吻起来,岁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,唇角带笑,心里却浮起一丝羡慕,她低头看手中的笔记本,那上面写了详细的去剑桥的路线。

    再抬头时,她蓦地顿住脚步。

    忽然间,耳边一切嘈杂瞬间遁去了,熙攘人群也模糊成了虚幻的背景,她眼中只剩下那个身影,他长身玉立,站在人群最尽头,眸色沉沉地望着自己。

    万千人海里,你是最耀眼的存在。

    她的眼睛里升腾起蒙蒙水汽,压根没想到他会来接自己,他在邮件里说过他也许走不开,然后给她发了一份详尽的乘车路线图。

    距离分别,已一千多个日夜。分明那么想念,可真见面了,近在咫尺,却又涌起一种情怯来。她站在原地,久久没动,像个傻子。

    最后是陆年走上前来,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,皱眉道:“赵岁岁,你发什么呆?”

    “叮”的一声,像有人按下了开关,他微微不耐又有点无奈的熟悉语气一下子将时间距离感拉近,她吸吸鼻子,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,又忍不住偷偷看他,时间将少年身上的青涩褪去,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男人的侧脸,棱角分明,神色微冷,比从前更英俊。再一想到自己灰头土脸,就有点懊恼,刚才在洗手间应该抹一点口红的,那是睡她下铺的室友特意送她的,说约会时就算不化妆也一定要抹个口红。

    陆年领着她熟门熟路地穿过大厅,下电梯,去搭乘地铁。岁岁之前的忐忑与紧张因为有人领路,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。

    上了车,陆年想起她之前恍恍惚惚的样子,便说:“困的话可以睡一觉,要坐一个多小时。”

    岁岁摇头:“不困。”犹豫了一下,问他,“我能跟你换个位置吗?”

    陆年起身,将靠窗的座位换给她。

    “谢谢。”岁岁转过头,手撑在窗台上,望着窗外。

    外面在下雨,天色暗沉,从机场进市区的一路风景平平,实在没什么好看的。陆年见她一直望着窗外,有点好奇。

    在岁岁心里,这城市啊,是他从小生活长大、离开又回来的地方,是他的半个故乡。那些阴雨里暗淡的街景,因此也变得亲切又迷人起来。

    伦敦,也成为她最喜欢的异国城市。未曾亲临时,已经做过许多的了解,从网络上、书籍里、电影里。她手机里的时间与天气预报,一直有两个时区。

    与君初相识,犹如故人归。

    换乘了一趟地铁,到国王十字车站,还需再换乘火车前往剑桥。走在车站广场上,岁岁忽然问他:“陆年,你有没有去过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啊?”

    陆年问:“那是哪里?”

    岁岁兴奋地说:“《哈利?波特》里那个站台啊!”

    大名鼎鼎的《哈利?波特》他当然知道,但书与电影他都没看过。岁岁很喜欢,除了故事精彩之外,也因为这部作品诞生于英国,在她心里便变得格外与众不同。

    她给他简单解释了那个神奇的站台,又掏出手机给他看图片。对于非粉丝来说,那个站台不过是加了噱头的一堵普通的墙,你穿不过,背后也并没有一个绮丽的魔法世界等着你。可陆年见她提起来眉飞色舞的样子,看了下手表,说:“你想去看一下的话,我们可以买晚一点的火车票。”

    岁岁摇摇头:“不了。”

    她并没有动了要去玩的心思,她只是想跟他说说话。他还像以前一样话少,也还是像从前一样,他们在一起时,总是她找话头。

    陆年又问:“要不要先吃点东西?”

    岁岁环视一圈,都是些西餐厅或者咖啡店,勾不起一丝胃口,她拍了拍背包:“我有带零食。”

    两人进了站,火车又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到剑桥,车站离他住的公寓有点距离,又叫了出租车。岁岁一想到去机场如此周折费时,他还是来接自己,忍不住开心起来。

    陆年住的是个颇有些年代的旧公寓,没电梯,楼梯窄而陡,门廊下的灯昏昏暗暗的,照着台阶上铺着的旧地毯。陆年拎着岁岁的行李箱,让她走在前面,上楼的时候他皱了皱眉,也不知她这大箱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,怪沉的。

    公寓是个两居室,面积不大,他与别人合租的。他住了小的那一间,房间设施也透着股岁月陈旧感,但被他收拾得很整洁,一张单人床,一个衣柜,临窗放了木头书桌与椅子,书桌上堆满了书,还有更多的书挨墙整齐地堆放在地上。淡奶油黄的墙壁上,唯一的装饰是一幅油画,那幅画岁岁见过,曾挂在他家里卧室的床头上,是他母亲的画。

    当岁岁打开箱子一一从里面掏东西出来,关于箱子的沉重感得到了解答。

    “这是药草茶,清热降火明目,姥姥亲手做的。”

    “这榛子与山核桃姥姥说是野生的。”

    “这个是果脯。”

    “羊毛衣姥姥说是请人手工织的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吃喝用度,无一不足。陆年有点哭笑不得,他怀疑老太太搬空了半个储物柜,心里又涌起一丝暖意。

    岁岁摊摊手,表示她也很无奈。其实她知道,这些坚果零食陆年都不爱吃,姥姥也知道的,但她仍全塞进了箱子里,那是姥姥漂洋过海的牵挂。

    岁岁洗漱好回房间,见陆年正往地上铺棉被床单,她愣了愣。

    他解释道:“临时出了点状况,今晚先将就吧,明天再说。”

    来之前岁岁问过他关于住宿的问题,他说室友暑假不在,他可以住他的房间。岁岁因此开心不已,一是这边住宿在夏季真的好贵,二嘛,她的英国之行本来就是来见他,谁想住旅馆啊!

    陆年的室友与女朋友是异地恋,一放假就往巴黎跑,哪知这次两人闹分手,室友今天一大早忽然跑了回来。

    岁岁说:“那我睡地铺吧。”

    陆年套好枕头,抬头瞅了她一眼,示意她上床睡觉:“不是说很困,快睡吧。”

    岁岁:“哦。”

    陆年关掉顶灯,走出了房间。

    岁岁爬上床,抱着被子开心地滚了一圈,又滚了一圈,她将脸埋进枕头里,其实是新换过的被子枕套,可岁岁总觉得那上面全是他的气息,她贪恋地深呼吸。

    听到脚步声走近,她赶紧躺好,拉过被子蒙住头。

    脚步声越来越近,最后停留在床头边,静默了片刻,她听到一声轻响,是关掉台灯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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