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三千五百英尺-《南风喃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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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就这样?”

    “就这样。”

    他显然有点不信,一个地址值这么多钱?

    谢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,推到他面前:“方先生,两万块换一个地址,你一点也不吃亏。”

    他微微迟疑,说:“我能问一下你与这个人是什么关系吗?”

    谢斐说:“这就与你无关了。如果你不想告诉我,我也不勉强,”他又伸手将那个信封移回了自己面前,但没有收进口袋,他微微一笑,“有了你那几张照片,按图索骥应该也不是件太难的事,顶多花点时间而已。”

    男生看了眼那个信封,想到房东已经催过两次下一年的租金,他取过便笺本与笔,唰唰写下一行字,撕下那张便笺条递给谢斐。

    谢斐的嘴角牵出一抹了然的笑,他一手接过便签条一手推过信封:“谢谢了。”

    他起身离开,走到门口又忽然回头:“方先生,还有别人因为这个人联系过你吗?”

    谢斐见他微微犹豫,心里便有了答案,沉声说:“没有一个东西卖两家的规矩。”他声音不重,但只要不傻,就能听出他话中隐含的警告之意。

    男生点了点头:“有个姓秦的女人,约了下午两点见面。你放心,我不会告诉她地址的。”他不贪心,一个地址卖出两万块已经够让他心里忐忑了,他怎么还敢再卖一次?

    谢斐看了眼手表,还有十五分钟。

    “不,你告诉她。”

    “啊?”

    他微微一笑:“内蒙古那边应该有很多这种相似的林场吧,你给她指一个与照片上的地方相反的方向。”

    男生懂了,只是,这样会不会出什么问题?他攥紧手中的白信封,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。

    谢斐离开后不久,秦艽敲响了摄影工作室的门。

    十分钟后,她拿着一张便笺条站在门口与男生告别,再三表达了谢意。

    “你的照片拍得真好,如果你有兴趣,欢迎来oneeye与我做同事。”秦艽笑说。

    “谢谢。”男生目送着她下楼的身影,直至她消失不见了,才低声补充了句,“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傅清时与霓喃在清晨抵达岛城,回家收拾一些御寒的厚衣服,两人便又要匆匆赶往机场,他们预定了下午的航班飞去内蒙古海拉尔。

    见她神色憔悴,精神很差,傅清时心疼地说:“要不我们先休息一晚,明天再飞吧?”

    在飞机上,邻座的孩子哭闹了一整晚,吵得她根本就没能入睡。

    “我不要紧。”霓喃摇摇头,“夜长梦多。余润德躲了这么多年,不仅我们在找他,想必谢家父子也一样在找他。小九能发现那张热门照片,他们也极有可能已经看见了。”

    他看了下时间,说:“还有几个小时,你去睡一会,行李我来收拾。想不想喝粥?我现在煮上,你起来就可以喝。”

    霓喃说:“行李没什么要收拾的,往箱子里塞几件冬衣就好了。不想喝粥,你陪我一起睡好不好?”

    他同样一宿没睡,舟车劳顿,又不是铁打的,他眼周已有淡淡的青黑色,很需要休息。

    傅清时靠近她耳边,轻笑一声:“你确定我跟你一起睡还能好好休息?”

    霓喃:“……”

    她觉得他根本不需要被心疼,这精力应该还能再收拾十件八件行李。

    最后他们还是一起去补了一会眠,两人相拥而眠,霓喃总算睡上了踏实的一觉。她发现他身上的气味真的好像有安眠作用,能让她很快就进入梦乡。

    醒来后,她回自己家收拾行李,十月底的内蒙古已经很冷了,有的地方早已下起了雪。她把最厚的长款羽绒服塞进箱子里,又拿了羊绒衣、羊毛袜、雪地靴,想了想,还从储物间找出了很久没用的帐篷与睡袋。他们决定飞抵海拉尔后租辆车自驾前往大兴安岭的林场,路途遥远,沿路多是山野与原始森林,赶路时极有可能需要在车内过夜。

    他们出发去机场。

    “清时,你发现没有,这短短的两个月里,我们一直在飞啊飞。”

    还真是,从意大利回国后,他们就一直辗转各地,快成空中飞人了。

    他问:“累吗?”

    她点了下头:“说实话,累。但一想到爸爸,身体里就好像又涌起了一股力量。”

    她想,他也是这样的吧,还有胡蝶、傅律师,他们都是这样的吧。

    那些长眠于深海的孤魂,哪怕全世界都已将你们遗忘,但爱你们的人永远不会!

    即使真相如层层黑雾,我们仍愿披荆斩棘为你拨云见日。

    在他们乘坐的飞机起飞半小时后,谢斐带着两个人也登上了前往海拉尔的航班。

    他在傍晚时分抵达海拉尔,有人在机场等他,那是他特意让人找的一个经验丰富的当地导游。那男生给的地址只是一个大概范围,他说那个守林人的小木屋位置隐秘,森林里也没有信号,定位都定不了。他那时候是与同伴在森林里迷路了,才误打误撞走到了那个小木屋,被守林人收留了一晚。所以谢斐需要一个熟悉地形的导游。

    导游接上谢斐三人先去酒店办了入住手续,然后带他们去吃了地道的蒙餐,他在饭桌上跟谢斐讨论了接下来的行程与路线,现在天气状况不是很理想,有的地区已经下雪了,从海拉尔到那个林场,驾车大概需要两天的时间,那一片林场很辽阔,要找一个没有具体地址的守林人小木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,但他说,幸好有驯鹿这条线索,范围缩小了很多。

    而同一时间,傅清时与霓喃也正在酒店里看一张内蒙古的详细地图,商量着行车路线。

    第二天一早,为了寻找同一个人,两辆车在晨光中出发了,只是目的地却截然不同。

    一开始还有点阳光,开着开着天就阴了下来,乌云沉沉地笼罩着茫茫大草原,映衬得没有绿意的草原更加灰扑扑的。

    中午时分,傅清时与霓喃抵达了一个小镇,决定停车休息。这时候是旅游淡季,天气又冷,很多餐馆都关门了,他们在街尾找到了一家营业的蒙餐店,店里只有老板,一个客人都没有。

    “来旅游的?”老板一边点菜一边随口问。

    傅清时说:“是啊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们时机选得不太对,呼伦贝尔北线这条线,要么夏天来看大草原,要么九月底十月初来看叶子,这时候太冷啦!”

    霓喃笑说:“那时候人也多吧,我不喜欢凑热闹。而且,每个季节的大自然都有它不同的美,我觉得现在这路上的风景也挺好看的。”

    老板笑了,自豪道:“那是当然,我们内蒙古四季都美。你们往哪边去?”

    傅清时说了目的地。

    “那边这两天好像要下雪了,你们自驾来的吧?注意安全啊!”

    “谢谢。”霓喃指着餐单上特色推荐那一栏的第一道菜说,“就要这个土豆牛腩炖锅。”

    “好嘞!”

    二十分钟后,菜端上来,霓喃吓一跳,好大一口铁锅,里面菜的分量足够六个人吃。味道倒是很好,可他们努力吃啊吃,最后还是剩下一大半,又不方便打包带走,实在很可惜。

    吃完饭,他们继续上路,乌云密布的天空终于下起了细雨,车速不得不慢下来。他们在黄昏时抵达下一个小镇,没有继续往前,决定在镇上留宿一晚。

    入夜后气温骤降,实在太冷了,傅清时与霓喃也懒得出去觅食,拜托客栈老板煮了两碗青菜鸡蛋面,当晚餐。

    他们住的客栈是老板自建的那种小木楼,根本不防寒,屋子里又没有暖气,哪怕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也还是冷,两人便早早洗漱休息了。一掀被子,霓喃便呆住了,棉被倒是厚,就是又硬又微微发潮,这睡下去,只怕一晚上都不会热乎。

    换平时倒也没什么,可偏偏霓喃下午来了例假,每到这时候,她都畏寒,手脚冰凉,还有点腰腹坠痛。

    “你等一下,先别睡。”

    傅清时下楼去了。过了一会儿,他拿着睡袋与两个装满热水的酒瓶回来了。酒瓶用毛巾裹了,就是个简易热水袋,他把被子掀开,将双人睡袋铺在床上,被子压在上面。

    霓喃抱着“热水袋”钻进柔软暖和的睡袋,舒服地打了两个滚。傅清时好笑地摸摸她的头,觉得她真跟小孩儿一样,很容易就能开心起来。

    他将她搂在怀里,手先用热水袋焐热了,才贴到她小腹上,一圈一圈缓慢地揉搓。他手心干燥温暖,动作特别温柔,霓喃觉得胀痛的小腹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。

    他问:“好些了吗?”

    “舒服多啦。”她点点头,嘻嘻一笑说,“你的手有魔力!”说着凑到他唇边亲了亲,本只是一个啄吻,她忽然笑了下,舌尖一抵,就闯进他的嘴里。

    他只缠绵了几秒,就将她的脑袋拨开了,低声警告:“霓喃,乖一点,今晚不准撩拨我。”

    她吃吃笑,她就是故意的。

    他随手将灯关掉。

    “霓喃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“我妈建议我去海大执教。”

    “你自己怎么想?”

    “我还在考虑。”

    “去啊。”她翻身趴到他身上,眨眨眼,“你去做讲师,我就去选修一门你的课,然后我们师生恋!”

    又在胡说八道了,他轻戳了下她的额头。

    “我拒绝你成为我的学生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啊?”

    “你坐在下面,我就没有心思讲课了。

    她伏在他的肩头笑。

    片刻后,她轻声说:“清时,我希望你能做自己最喜欢的工作。”

    等了一会儿,她才听到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:“嗯,等这件事结束后再说吧。”

    这件事不结束,便是他永远的心结,忘不掉,也解不开。

    第二天,又是一天疲惫的赶路。

    草原与田野消失在身后,他们进入了林场区,道路两旁的风光被原始森林取代,一开始,霓喃还会对窗外的风光发出啧啧赞叹声,渐渐地,重复的景色就令人有点审美疲劳了。

    天黑得很快,浅淡的天光仿佛瞬间就消失了,车子往前慢慢挪动,原始森林里没有路灯,唯有车灯照射出的一束光芒。尘土飞扬的小道两旁除了丛林,还是丛林,像一片金色的海,无边无际地蔓延,在日光下它们很美,可在暗夜里,树梢与叶子之间的秘密,全幻化成了心底各种各样的诡异臆想。

    手机已经失去了信号,车载导航也不能用,越往前开,傅清时心里的担忧就越浓,按照时间与路程来讲,他们早在二十分钟前就应该到达了那个林场,可眼前,依旧是看不到尽头的土路,连半点灯火都没有。

    傅清时将车停在路边,有点沮丧地说:“霓喃,我们好像迷路了。”

    这条路肯定有分岔道,只是天太暗了,又有葱茏的树木掩盖,他们开了一天的车,道路两旁都是重复的风景,难免会产生视觉疲劳,一个不留意就会错过。

    霓喃睁开眼,刚才一不留神差点儿就睡着了,她头有点儿痛,大概是因为这两三天出行劳累,又赶上生理期,还陡然从30℃的岛屿来到最低-10℃的北国,身体便闹腾起来了。

    但她怕傅清时担心,一直忍着没吭声,想着等到了目的地好好休息下就好了,这下听到他讲可能迷路了,她感觉头更痛了……

    她揉了揉太阳穴,问:“那怎么办?继续往前,还是原路返回?我们从上一个小镇开出多远了?”

    傅清时大概估摸了下,说:“至少有一百公里了。这条土路没有路牌,往前也不知道通向哪里。霓喃,我们返回小镇吧。”

    她点点头:“好。”一百公里,最慢三个多小时也能开到了,现在已经八点了,入夜后气温会越来越低,他们不能在森林里过夜。

    傅清时看了她一眼,问:“你是不是不舒服?肚子还疼?”说着伸手去探她的额头,还好,没有发烫。

    霓喃说:“肚子不疼了,头有一点点痛,睡一觉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痛得厉害吗?要不要吃颗止痛药?”

    霓喃摇头:“我不吃。”快速止痛药都太强势了,怕吃一次以后一头疼就得吃。

    “那你睡一会,我把空调调高。”

    “不睡,开夜车不安全,我陪你讲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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